五

  “在那一刻，我相信在那夕阳下，我们的剪影一定被拉的老长，彼此交织在一起，不分不离。只可惜，在那一刻，我不明白，交织在一起的剪影一定是模糊不清，仿佛是一个虚幻的梦，轻轻一点便会破碎四散，经受不起现实的考验与推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摘自《破碎的过去—陈诺》

  一个少年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，一身的黑色并没有把他显得太过特别，因为今天是高考结束后的狂欢日，穿着比他还要疯狂的大有人在。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，黑色的MP3被他拿在手上，如果有人靠近，就可以看到MP3放了半个小时，还是停留在一首叫作“Just one last dance”上，一直没改变过。旁的人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他，每个人都就着音乐扭动着各种形状。陈诺见了，嘴角勾起一丝不屑。

  当然，凡事都有例外。

  一个身着白色衬衫，黑色牛仔的少年从人群堆里走了出来。四处望望，当看到角落的陈诺时，立刻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，快步走了过去，说：“嘿，你还真的来了啊，太好了。走吧，我们去中间玩。”陈诺看着面前的人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，可尽管这样，表情也比原来生动许多。

  “陈许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最讨厌这种场合了。本来我都准备今天逃一天的，结果你竟然打了个电话给我妈，装作通知这件事情，算你狠。”陈诺想到了昨天的郁闷，立时发泄出来。

  “哈哈，不这样你会出来么？老闷在那都快发霉了，走吧走吧，我们玩去呗。”说着，陈许一把拉着陈诺，向教室前的电脑走去。

  “说说看吧，想表演个啥给我们看看？”陈许看着电脑里的一首首经典舞曲，对一旁的陈诺说道。

  “哦，我前天终于把那个舞给编了出来，歌在MP3里。”一边说着，陈诺一边在电脑上搜索。终于，他找到了，把原来的歌暂停，点开了那首“Just one last dance”。

  周围的人察觉到音乐变了以后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，纷纷向台前看了过来。唯一不同的是，女生响起尖叫无数，而男生们则是带着嫉妒与不屑的目光，同时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。

  陈诺没理会这些。当歌响起的时候，他已经站在了教室中央。右手斜指着地面，左手紧抓着心脏一端，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，仿佛与这首歌渐渐形成了一个共鸣。

  开唱、开跳。一曲终了。

  四周的女生尖叫声更加剧烈了，男生原来嫉妒的目光里带着丝丝矛盾，就连台上的始作俑者陈许，脸上也有少许不自然。陈诺静静地站在教室中央，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。在这由众人围成的特殊的圆里，他很好的把心里种种情绪掩饰了起来，重新戴上耳机，慢步走到教室的角落坐了下来，闭目养神。台上的陈许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，打开了刚才被暂停的舞曲，回到了教室中央。

  下午，夕阳西下。

  陈诺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迎面的阳光使得他微眯着双眼。道路一旁是一个公园，由于正是放学期间，一些或幼儿园或小学的小朋友正在里面追逐打闹；几个买菜出来的大婶，在公园里聊着家常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；一个男人牵着一条狗走在公园里，周围的小孩见了，似乎看到了什么新奇东西，围在狗的周围，想要靠近，却又害怕受伤。陈诺就这样，一边走，一边看着四周的热闹，如同一个旁观的人一般，不在这环境里引起丝毫涟漪。

  不过，还是那句话，凡事都有例外。

  陈许从后面跑到陈诺前头，气喘吁吁的一拍他的肩膀，休息半晌，说道：“你这家伙，怎么那么早就走了，不等我！”陈诺一听，楞了楞，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，只好默然。“喂，你……打算考什么大学啊？我们考同一所怎样？”

  这一下，陈诺是真的又傻了，呆呆地看着陈许，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芒。

  “你看啊，这三年来，我们相处的那么好，我可不想上了大学又变回孤零零的一人。”正说着，陈许看了看呆在那的陈诺，说：“喂喂，说吧，你要考哪所大学？”

  陈诺低了低头，又过了一会儿，说：“二大。”

  “啊，太好了！我还担心你考一大呢，一大的分数太高，我上不去的。现在正好，你也是考二大。记住啊，我们的第一志愿就填二大，别反悔哦。”陈许一脸兴奋，兴高采烈地说着。“说好了哦，我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的，不要忘记了。”他似乎还不放心，又补了一句。“既然我们高中三年那么愉快，那么我们要把它延续下去，直到永远，怎样？”

  陈诺抬头，微微一笑，说：“好。”

  这一笑，真正让他融入了这个环境里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。

  这一刻，夕阳的光泽为他们两个身上镀了一层纱，并且把他们两个的剪影拉的老长，彼此交织在一起，不分不离。

  ……

  “还记得，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舞台，舞台上穿插着种种旋律，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千变万化，可终究万变不离其中。我也就只能在这个大舞台上，顺从的唱着属于我的戏曲。有人上来了，就和他对唱，等到戏剧落幕，自然又会换一个角色，只剩下我一个人仍然在台上静静地等待，等待又一个人的到来。如此如此，周而复始。”

  “可现在，有一个人上来了，带来了一曲不一样的奏鸣。即使旋律无一处相同，可和我对唱的是那样和谐，让我开始沉迷于其中，渐渐忘记了落幕的时间。”

  “而现在，落幕的时间终于到了，我本以为已经无力回天，又要像从前那样，重新换一个新的角色，然后沉浸于遗忘之中。可如今，我似乎被告知，这曲戏并没有那么快结束。既然如此，我想去试一下……尝试着，去把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摘自《日记—陈诺》

  二十天后，清晨。

  “啊！陈诺，想不到我真的考上了一大，太好了。你知道吗？我真的没有想到，我的成绩竟然刚好挤了进去。喂，你在听吗？”

  “在，你说吧。”

  “哈哈，本来我妈妈叫我填一大的时候，我还没有什么信心呢，看来真是上天保佑呢。你呢？考了哪里？”

  “哦，二大。”

  “呵呵，这样啊，没事，以后我们要经常联系啊，就只能你一个人去二大了，不好意思哦。”

  “没事……我也在为你高兴呢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，就挂了吧……以后联系的时候再聊吧。”

  “哦，这样啊，那好……”那头的声音还没说完，陈诺就把电话给盖了。走进房间里，站在窗边，感受着空调的冰凉，呆呆地看着窗外那活力无限的世界。

  “果然，还是一个变调……我早该想到了吧，为什么还是充满期待呢？”他走到书桌前，看着那本日记，那二十天前写的话还乖乖地待在上面，一如那时。

  “文字啊，其实是用来嘲弄的。不管它说得多好听，不管它歌颂的是怎样伟大的内容。在人心的无知与贪婪衬托下，它始终带着淡淡的嘲讽……讽刺着贪恋人间的世人，讽刺着逃不开现实物质的人们……如同我一般。”

  陈诺拿起床头的MP3，静静地播放里面唯一一首歌。

  Just one last dance。